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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五十八.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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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淮听着姜弦说话, 眸光陡然一亮:“你担心我?”

风声自听雨眠竹楼穿过,留下好听的萧萧声。

比这还清楚地是姜弦的轻嗤。

姜弦抬眸,尽是淡然:“王爷骁勇有计谋, 我如何担心?”

陈淮定定看着姜弦, 想从姜弦面容上寻出一分赌气的模样, 可是看了半天,没有丝毫破绽。

以前、姜弦是他身上沾染一丝血气也会心惊许久的。

陈淮带着苦涩, 故作调侃:“阿弦如今一点也不担心我了。”

姜弦迎上他的视线,自然笑道:“也不看看是托了谁的福气。”

这句话杀伤力有点大,陈淮差点就梗在了听雨眠。

他面色由红转白,又夹带几分迷茫,直到姜弦拂袖离开。

既然陈淮有军务, 自然也没有必要让暖暖再去跟着他学什么了。

于是姜弦就带着暖暖去阁楼读书。

等到午时, 何晓棠把点心端了上来。

一碟茯苓饼,一碟糖泥红豆卷, 都是暖暖这几日要着吃的。

姜弦看着舔着指尖的暖暖,花猫似的把糖泥糊了一嘴,有些无奈地擦了擦:“又没有人和你抢。”

暖暖含糊不清咕哝道:“师虎就会。”

她抱怨:“没见过那么爱吃甜的大人。”

姜弦一怔, 沉默半晌,才又给暖暖夹了一块茯苓饼。

“师父太缺甜,才不敢坦诚。”

姜弦把暖暖抱在怀里,哄着她道:“可暖暖不缺甜,所以才会这么招人喜欢。”

姜暖暖听姜弦说话,突然放下了茯苓饼。

她扬起头,水灵灵的眼睛似乎要看透姜弦:“所以娘亲喜欢师父吗?”

这问题大约不止是姜暖暖好奇。就连听雨眠的伙计、抽空过来的岭南大营的将领们也见机就要打探一番。

毕竟情爱这东西不说,可总有那丝丝缕缕的情绪,会从二人之间渗出来。

姜弦对此向来坦诚、从不隐瞒。

只是, 不是有了情爱就可以顺顺当当走下去。

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,早晚会一点点磨耗信任和彼此支撑的勇气,而爱也会变成是贴着心口、扎得最深的刺。

姜弦垂眸看着姜暖暖,言语温和,带着感叹:“娘亲只是不想接受了。”

看着姜暖暖一知半解的目光,姜弦道:“师父他太在意过去。”

“放不下、看不淡的那些可怖,像是一只操控他的手,时不时就会让他患得患失、甚至失控。”

“娘亲喜欢简单干净的生活,不想牵扯太多。”

姜暖暖还是不懂,但这些话原本就不是给姜暖暖所说。

姜弦摇摇头,给暖暖额心印下一吻,便抱着姜暖暖去午睡。

陈淮不在的这几日,姜弦倒是轻松起来,毕竟没了人整天需要应付,也不需要时时思考他的话里有没有陷阱,算是避世过了三五天清净日子。

但听雨眠毕竟是临尘最好的酒坊,往来行人一多,难免不要隔空画几幅岭南的蓝图,指点几番江山。

姜弦这才知道,陈淮进了城南的障林。

城南障林,那是最熟悉岭南地形的本地猎户也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地,更何况说起南疆这地方,陈淮也不过是第二次来而已。

“怕什么,这次是岭南大营和定边军一起围剿逆贼,宣平郡王怎么会没分寸?”

“那可不是,据我一个营里的兄弟说,他们一路就没有遇到劲敌。”

“……”

何晓棠看着姜弦在发呆,便将暖暖交给了身边的伙计,自己上了楼。

“夫人在想王爷。”

姜弦低眉并未答话。

何晓棠宽慰她道:“大家不是说,一路都没遇到什么劲敌吗?”

姜弦浅浅一笑。

何晓棠到底只是在岭南呆久了、没见过战事的姑娘。

军中之事,一般能传出来的至少是几天前的事情了,凭着这些断定什么,实在是过于单薄。

她正这样想着,远远便看见了一袭靛青衣裳的卫砚。

他来做什么?

卫砚一进了听雨眠,几乎没有停顿就上了楼。

他立在离姜弦远一点的地方恭恭敬敬道:“夫人,属下有事禀告。”

说着,卫砚瞥了一眼姜弦身边的何晓棠。

何晓棠心领神会便退了下去。

卫砚神色急促,不像是作假:“夫人,王爷受伤了。”

定边军最好的战马在曲折的山林行得如履平地。

姜弦面色严肃,听着卫砚喋喋不休地讲有关城南障林的事情。

陈淮带兵入了障林后,与前朝的暗箭对上,虽然没遇到大的伤亡,但等陈淮带兵顺利退出障林后,却意外坠马昏死过去。

军医连夜赶到,才惊觉陈淮三年前的余毒并未完全消除干净。

姜弦有些怀疑看着卫砚:“牧野说过,他是将毒彻底拔出才离开的。”

卫砚面色为难,把束袖握了又握,终于磨磨蹭蹭开口:“是这样没错。”

“只是,王爷当时以为夫人因他而死,故而伤未好便去了夫人的衣冠冢。”

“夫人也知道楚都的天气,好巧不好,那日大雨滂沱、天气生冷,王爷被带回来后,高热不退,又整整卧床三日,才清明起来。”

“这下,余毒倒回,如今又吸了障气……”

陈淮不爱惜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,爱重自己这样的话于他而已还没一根鸿毛重。

姜弦想到这里,先把卫砚的话信了一半。

姜弦眉头紧皱,绕是她不愿意跟着陈淮走,可眼下性命相关,她不能袖手旁观。

“卫砚,我自己过去,你着人去请牧野。”

岭南大营,此刻有些许死寂。

姜弦曾在定边军中打过下手,自然知道这样的安静,丝毫不像是军中无事的样子。

她的心提了起来,急急跟着侍从往帅帐那边走。

眼见着就要掀帘进去,姜弦忽的听见陈淮的声音,算不得像是卫砚所说快死的模样。

“卫砚他确实能请来阿弦吗?”

姜弦斜睨了一眼身边的侍从,他像是嗓子里卡了东西,正要出声。

姜弦眼疾手快,立马转头狠狠盯住他。

那人抻了抻脖子,有些心虚地缩了回去。

姜弦带着一抹瞧好戏的笑,附耳在帅帐外。

“阿弦真的会来看我吗?”

“那是自然。末将那日看过了,夫人虽是与王爷有别扭,但夫人的眼神错不了,她和王爷一样的情谊。”

“王爷此次受了伤,多说几句好话,再可怜一些,夫人心软,指不定这些事情就过去了。”

“可我太疲累,一点神采也无,她岂不厌倦我?”

“……”

真是本事……

姜弦翻了个白眼,拿着这些曲曲绕绕博同情,还得画个淡妆。

怎的,打算接客吗?

男人果真是信不得,什么都能拿来算计几分,半分诚意也全无。

姜弦拂袖要走。

那位侍从立马拦住她,目光里的恳求如满溢之水。

姜弦想起了三年前让鹤云她们看着她的陈淮。

虽然这大半个月陈淮一直表现地不越雷池、依着她顺着她。

可如今看来,他满腹心思的性子没什么变化,说不定等她走后,又是一通为难别人。

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,没必要牵扯这么多人。

姜弦给了那侍从一个眼神。

侍从感激不尽地进去通传。

姜弦进去时,第一眼看的就是躺在榻上的陈淮。

可真是好意思,不知道添了多少脂粉,才画出的苍白如纸的面色。

姜弦俯身多看了一眼,妆还挺全,陈淮的额尖密密麻麻渗出汗珠,唇色略深,有些地方甚至皲裂。

姜弦掠了一眼软塌,轻轻道:“大热天,王爷盖这么厚实?”

陈淮咳了一声,有些中气不足:“我冷,阿弦。”

姜弦道:“三伏天也冷,王爷不行呀。”

陈淮听得出姜弦的讽刺,他看了一眼屋里的副将们,心里生出奇怪。

怎么会这样?

他挣扎着要起来,姜弦只是看着,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。

眼见着陈淮要从榻上翻下来,一旁的参将们急急扶住陈淮。

“夫人,王爷受了障气。 ”

姜弦冷嗤一声:“与我何干?”

“宣平郡王爷就算是中了砒/霜,也是请太医,叫我做什么?”

陈淮忽的像是压抑着什么,吞咽一下。

他缓了口气,再说话时,声音低沉,气息不足:“阿弦,我没骗你,昨夜昏迷时,我只想见到你。”

姜弦看着他这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,一下子有些痛心。

他是多会演,才能拿着一双真挚的眼睛,含着情意、歉意,继续骗她 。

姜弦哂笑:“够了,陈淮。”

“你不必装个样子,让卫砚把情况说得那般严重,骗我过来。”

“这么多年了,我以为你懂,有些事情没有捷径,由不得谎言。”

“以心换心,坦诚相待,与你而言,竟是这般晦涩难懂。”

陈淮像是想要辩驳,他有些着急,可喉头急痒,惹得他不断咳嗽。

姜弦冷笑一下,转身过去。

她向外走了几步,任凭周围的参将说陈淮真的受了多重多重的伤也不再回头。

直到临出帅帐,她才叹了口气,夹杂失望:“我以为,在竹林和暖暖一起,你是认真在改变。”

那抹青白的身影倏然消失,陈淮定定盯了良久。

他突然咳嗽声沉重,在众目睽睽下猛然吐出一口血 。

作者有话要说:

套路失败……淮淮子自己作的可还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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