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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五十四.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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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尘县

自大楚一统天下后, 中原安定,四境偶有不稳,其中以南境最为明显。

岭南三郡, 象郡位于西南, 这块广袤多山林的地方曾是安王的封地, 直到他被封为皇太弟移居东宫才移交于周朝军队。

故而大楚建国后,立马派重兵把守象郡, 可即便如此,中原内许多前朝的动作,归来归去依旧能牵连到象郡。

“静水深流”四字形容这地方,再合适不过。

陈淮骑在马上,静静听着周参将同他陈述象郡城防, 时不时问两句作为点拨。

等正事谈完, 周参将就试探着引出了岭南大营将领想要宴请他的话题。

陈淮没有接话,他只是不咸不淡扫了周参将一眼, 周参将就被他压制到坐立不安。

周参将支吾一声:“

郡、郡王,属下们是岭南人,也好几口酒, 只是想着和郡王亲近些。”

陈淮是京城里摸爬滚打出来的,对于这些事情见多不奇怪,更何况军队里确实也没有京城那帮人的弯弯绕绕。

若是以往,他定然就答应了。

只是如今,陈淮抬了抬手,露出了腕上的佛珠。

“本王的夫人善制酒,她离开本王不过三年,本王不——”

话未说完,追影忽的停了下来。

陈淮停住, 后面不明就里的定边军及岭南大营的将士立马勒紧缰绳。

一时间数百骑兵齐刷刷、浩浩荡荡堵住了临尘主道,引得道路两边的百姓一个个伸着脖子往这边瞅。

陈淮收紧马缰垂眸看去,原是一个小小的粉玉团子不知道从哪个商铺里钻了出来,直愣愣冲到了追影面前。

她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,一双大眼睛无辜地巴闪着,不过是刚会跑的年纪,立在高头大马前却毫不怯场。

陈淮居高临下看着她:“你是谁家的孩子?”

那粉玉团子胖乎乎的小肉手捏着一方小帕子揉来揉去,她抿着光泽鲜艳的嘴唇,看了陈淮良久,忽的道:“爹爹!”

全场哗然。

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?

周参将就算是没去过楚都,没见过眼前的宣平郡王和自己守丧三年的夫人是如何伉俪情深,但自楚都传来的故事传奇已经不下七八个版本。

连媳妇儿都死了的人,怎么能承受旁人家的孩子叫爹的心酸。

他心里一紧,率先开口:“放肆!你的家人在哪儿,还不速速过来!”

玉团子没说话,只是悄悄瞪着他,那颤颤巍巍但又倔强的目光一瞥一瞥,只往人心里钻。

陈淮难得放松下来。

他下马走到玉团子身边:“你的父母呢?”

“姜姜在挣大钱钱,姑姑在那里。”

陈淮随着玉团子指的方向看过去,好家伙,七八个店铺……

原来是迷路了。

他俯身蹲了下来,却不想那个还没多高的玉团子踮了踮脚,硬环住了他的脖子。

“要抱。”

陈淮一怔。

倒是从没有哪个小孩像这个一样不认生。

她软着声音:“要快点哦!”

陈淮轻笑出声,反手将她捞了上来。

二人静静立在主道良久,才看见一家制衣坊里急匆匆冲出个妇人,焦急地四处张望。

“姑姑诶!”

陈淮听着软和的奶音,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团子,又多看了那女子一眼。

瞧那女子的身形,勉强算是风韵犹存,只是,比起这小团子的骨相就差的很远。

既然是姑姑,那小团子的父亲大概也就一般般。

所以小团子的眉眼,大抵像母亲……

陈淮仔细一看,不知为何,心里忽的跳了一下。

那妇人看见小孩,立刻拎着裙摆跑了过来。

弯腰行礼说话一气呵成:“大人,谢谢您,谢谢您看护着我家的小孩。”

陈淮颔首,未来得及说话,一旁的周参将就开了口:“晓棠姐,这孩子是纪夫人的暖暖?半年不见,倒是认不出来了。”

何晓棠见周参将在,心里也踏实了一些:“是,小孩子长的快,夫人让我寻些布匹,为她缝个裙子。”

陈淮低头看了一眼,小女孩身上的绣花襦裙上,用明线暗线交错引着百花,清丽明快。

他停了片刻,将小团子送了回去:“以后小心。去吧。”

眼见着何晓棠将团子带出去几步,那小家伙忽的从何晓棠臂弯里挤出个小脑袋:“爹爹再见!”

何晓棠登时懵了,等反应过来一个脑袋两个大。

这是什么情况?

她生怕这位一看地位就不一般的大人觉得冒犯,连忙将姜暖暖拽到了身后:“大人别介意,暖暖她小,见谁都叫爹。”

这,乱认爹的孩子……

陈淮摆摆手,翻身上马,将这件事随意揭过。

等陈淮绕城至城南时,他忽的问道:“城南继续南下百里,听说有个障林?”

周参将点点头:“王爷说的没错。”

陈淮没说什么,但心里动了探查的心思。

他一路想着临尘的城防,也不知过了多久,才将那些一一理顺。

这些事情做完后,他不自觉又想起了那个雪玉团子。

“你刚刚说那个孩子是谁家的?”

周参将道:“临尘郊外那位卖酒的纪夫人家的。”

陈淮没说话,但他的眼神分明带了点好奇。

于是周参将继续道:“纪夫人是这两年才来的,她卖酒,酒好价格公道,那地方也雅致。”

说到这里,周参将竟然带了点羞涩:“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容易,所以我们弟兄平日也就去那里摸个闲。”

陈淮了然:“那、那个孩子的父亲……”

周参将马鞭一甩:“王爷快别提了!”

“纪夫人的男人忒不是东西!”

“末将虽然是边地的人,但说句实话,纪夫人称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,更何况纪夫人还能干贤惠。”

“但她那个夫君……啧啧。”

“她那夫君姓姜吧,叫什么原、什么牧的,一天见不着面,见着面就是要酒要银子。”

“风流人间浪荡货,说的就是纪夫人没用的男人。”

“你看看,小暖暖都乱认爹了……”

陈淮扶了扶额心,他的好奇心不大,到此也就为止。

偏生此刻周参将说到了起兴处:“王爷,那地方真不错,末将们在营里也算是听王爷的战绩被提拔上来的,都想趁此见见王爷呢!”

陈淮调转马头,不咸不淡道:“日后征战,自有机会。”

“本月月底,你们若想自己聚聚,本王不反对。”

说罢,追影四蹄生风,径直儿向岭南大营跑去。

陈淮没打算一开始就对岭南大营多苛刻。

他们本就是常年征战磨砺出来的,自有一些方法,如若他介入,打破岭南大营固有的模式,也不利于定边军日后和岭南大营的相处。

故而说是月底,不过是多延长四天时间,便给他们借口放了假。

众人散去,他自己落得清静,一人一马,在临尘郊外晃荡。

忽的,他看见一人迅速掠过竹海,身形清瘦、无比灵活,像极了牧野。

陈淮剑眉微蹙,转头跟了上去。

彼时听雨眠内,一众岭南大营的将领们在拼酒。

姜弦盘着发,坐在二楼上,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玩着酒令。

今日周参将手气不好,一连串输,还没轮过几个人人坐庄,已经喝了两坛烈酒。

他仰起头,向姜弦行了个礼:“请纪夫人帮我赢一局。”

姜弦虽出生于世家大族,但自幼长在北疆,见惯的是北疆将士豪迈疏狂,故而也不是个淤于礼节的人。

更何况朋友之交,就是为了尽兴,她也不扭捏,直接下了楼。

姜弦拿起酒盏,和诸位将军行起酒令。

不一会儿,形势就发生逆转。

周参将在下坐着看,之后竖起大拇指,晕晕眩眩点着头:“纪夫人,巾帼也。”

“姜暖暖,勇士也!”

姜弦倒酒的手陡然一停,她面上浮出个浅淡的笑:“与暖暖何干?”

周参将摇摇头,啧啧两声:“纪夫人,你可不知道你家暖暖那天,直愣愣抱着旁人叫爹。”

周参将一说起这个,酒桌上的人一下子都跟着附和,一群喝个半醉的人呜呜呀呀说话,场面要多闹腾多闹腾,要多滑稽多滑稽。

就连听雨眠的伙计们也跟着笑闹起来。

姜弦黛眉微蹙,暖暖聪明乖巧,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。

她又看了一眼周参将,自觉他说不出什么有逻辑的话,就向一旁坐着的何晓棠问了一句。

何晓棠点点头:“前几日暖暖不知道怎么,抓着一个将军叫爹爹。”

说着,何晓棠带了几分笑意:“夫人不知道,那位将军可比我这一辈子见过的人都俊!”

姜弦不以为意沏了一小杯酒:“你才见过几个人?”

周参将这时候插话进来:“不是,是晓棠姐好眼光。”

“那日的将军,就是我们大楚将星、最为厉害的杀神,宣平郡王!”

宣平、郡王?!

姜弦手中的酒盏倏地滑落,烈酒泼洒在她浅色的裙摆上,霎时间映出一团糜丽的花。

她面上闪过惊慌、不解……各种情绪乱成一片。

“我、我去换件衣服。”

姜弦急急忙忙起身,裙摆勾住桌旁打开的数坛清酒,一时间瓦罐叮叮当当倒地,伴着醇厚的浓香。

在何晓棠扶住姜弦,为姜弦拨开脚边的坛坛罐罐时,沉沉的脚步声踏着五阶竹梯,步步逼近。

作者有话要说:

啊啊啊啊,垂死病中惊坐起,忽然发现没更新!!!

这是个意外!

昨天我九点写完了文,之后去和朋友说话,忘记发表了!!!

对不起各位,这是大柚子的锅。

我今天会买柚子果汁,以爆汁来表达自己的歉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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