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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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榭绮丽傲然水上,乌木雕梁,玉刻狮像,都彰显着神兵世家的显赫之气。衣着光鲜的婢仆在码头边毕恭毕敬地等候着,受邀的宾客需要踏上红漆画船,划过碧波轻漾的潭水,才能踩上富甲一方的烛庸城的地界。

据说,建造烛庸城的工匠参照了古书中的阿房宫和滕王阁,烛庸城便是依山傍水而建,即冈峦之体势,城中长桥卧波,复道行空,正如蛟龙与长虹齐飞。眼下烛庸城日渐昌盛,已有在五大商帮之中冒尖之势,红眼人并不少见,此次品剑会便是为了笼络武林各派势力,作为烛庸城的有力靠山,使之高枕无忧。

欧阳枫作为欧阳家的长子,面对卧病不起半年之久的父亲,自然要挑起家族重担。两道石砌高墙之间,欧阳枫身着一身隆重的红纹黑锦华服,头戴紫金玉冠,腰系朱红缎带,跨一把青钢宝剑,领着四五个手执器械的家丁一丝不苟地守在入口处,紧张之情,可见一斑。

不知是哪里来了个约莫及笄之年的小姑娘,脚步泠然,音如银铃,双眸灵动似滚珠落玉,扯着身旁高髻女子的袖子,娇笑道:“师父师父,你看,竟有人把木桥架在房屋之间,与我苗家的吊脚楼正有异曲同工之妙呢!”

“复道行空,不霁何虹?”少年朗声吟到,“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复道,果然美轮美奂,犹如虹桥!”张若水只管抬头欣赏烛庸城瑰丽的建筑,拍手称奇,丝毫不顾有人瞪着眼睛把他盯着。少女和高髻女子的身后,一众着装素雅的男子步履稳健地向走来,步伐之中隐隐透出仙道风采。

“你你你……你说的什么?”苗岭少女听得仔细,才不管什么相见之礼,三五步便冲到了张若水面前。

“啊?”张若水差点打了个趔趄,呆立着注视着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孩儿。她杏眼定睛,瑶玉容颜如初秋新开的茉莉。少女身着宽袖藏青布衣,衣上针脚细密地绣着五彩花卉,紫裙及膝,更衬得一双纤细玉腿白皙细嫩。柔泽长发与五彩丝线一齐系成独辫垂在肩上,发髻间别一只小巧银梳。灵气逼人的苗家姑娘,完全不同于青城师姐的规矩刻板。

张若水看得有点呆,舌头差点打结:“我、我念的是:‘复道行空,不霁何虹’。这是杜樊川所作的《阿旁宫赋》……”

“杜樊川?阿旁宫赋?”苗家姑娘瞪大了灿若莹星的美目,“你好厉害,是谁告诉你的?”她说话时呼出一口清甜的兰花气息,直接扑打在张若水的眼里口里鼻里。呵气如兰,指的就是这样的姑娘吧?

“小澜——”高髻女子拽着苗家姑娘的辫子轻轻扯了扯,“太没规矩了。”话虽如此,她却笑得宠溺。高髻女子抬眼望去,稍稍收敛了一下笑容,向面前大腹便便的道士,道:“晚辈辛彩见过万俟道长。晚辈是受师父之命,作为回生谷代表,前来参加品剑大会。”

万俟珏嗯了一声:“我也是奉了师兄之命下山的。”“万俟道长红光满面,难道是要在青城仙山飞升成仙了?”辛彩打趣到。万俟珏拍了拍圆润的大肚子,哈哈笑了几声,道:“凡夫俗子,谈何成仙?倒是贫道要向辛姑娘请教养生之道才是。”双方礼节地寒暄着。

“几年不见,辛姑娘倒是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。”万俟珏打量了下二十七八的高髻女子,虽然她花容略有凋落,却是成熟稳重,别有一番优雅的风韵。“万俟道长别拿我取笑了。”辛彩不好意思地低眉。万俟珏又将目光移向她身前体态娇小的苗家少女,“这位小姑娘未曾谋面,难道是你的徒弟?”

辛彩瞥了眼身边一点也不怕生的苗家姑娘,道:“她名唤景澜,生长于湘西苗岭,可说是我的开门大弟子了。小澜,还不赶快见过万俟道长和各位大侠。”说罢,不会行万福礼小苗女朝万俟珏等人稍稍屈身,甜甜地说道:“景澜见过万俟道长,各位大侠。”

万俟珏俯视着俏丽的苗女点头:“光阴荏苒啊,你都开始收徒弟了。”辛彩笑得有些得意,道:“这小丫头以苗疆巫蛊之术见长,晚辈愚昧一直参破不透,真不知是我为师还是她为师呀。”话罢。两人放声笑起,双方弟子出于尊敬也跟着陪笑。

张若水隐在韩羽萧身后,呆呆地朝着景澜偷瞄了几眼。看她梨涡浅笑,甜郁醉人,阳春的气息绽放在她的鼻尖眉梢,千娇百媚如陌上繁花。他张若水不禁在脑海中将“景澜”二字默念了五六遍。

由容颜俊秀的婢女引领着,穿过潭中水榭,欧阳枫一见贵客到来,双手抱拳在前,先以晚辈之姿微微一倾,道:“恭迎万俟掌门、辛医侠及各位青城剑侠,在下在此等候多时。”

万俟珏眉宇舒展,一派正派首座的大气,道:“欧阳少主别来无恙,如今已是一表人才,颇有令尊当年的风采。”欧阳枫站直身体,礼貌地笑容轻展,道:“万俟道长夸赞了,厢房已然备好,如若烛庸城有怠慢之处,还请海量汪涵。请。”说罢,便舒展宽袖,示意婢女领着几人进去。

万俟珏和辛彩都道了声“欧阳公子言重”,微微点了点头,便领着众弟子顺着宽阔的高墙走廊步步深入。桂殿兰宫映入眼帘,正如前朝诗人王勃所作《滕王阁序》所言:“层峦耸翠,上出重霄;飞阁流丹,下临无地。”万俟珏早年游历山水,见怪不惊,倒是他身旁的弟子们,尤其是张若水,惊觉乱花渐欲迷人眼,不由得目瞪口呆。

申时三刻。万俟珏还在卧房内午睡未醒,师兄韩羽萧和陈悦在房内对弈解闷,其他的师兄在厢房的小庭院里,倚着淡雅白杏,晒着和煦的春阳,品茶谈天,好不悠然畅快。什么“廊腰缦回,檐牙高啄”,什么“各抱地势,钩心斗角”,多年被迫阅读书卷的张若水早已熟读成诵,心中浮想联翩,今日见到烛庸城,更是觉得百闻不如一见。

此时没人在意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书生,张若水钻了空子,眼角带着慧黠的邪笑,步履轻点便在师兄们的眼皮底下溜走了。仰望矗立的高楼,凝视精雕细琢的窗棂,张若水顿觉叹为观止,不虚此行。他四处走走看看,像只脱缰野兔,忽然一阵菜香袭来,香菇的清香夹杂着炖鸡的鲜美,张若水鼻翼微动瞬时便被吸引住了。顺着香味,张若水一路加快步伐,走到走廊尽头,轻撩门帘,一堆锅碗瓢盆、瓜果蔬菜随即呈现在眼前。

女子一袭绿衣站在灶前,一隅的案上,几个瓷碗摆在上头,分别盛了雪耳、竹荪、莲子、银针、笋花等,都泡在清冽的井水中备用。绿衣女子信手拈来几根嫩白的冬笋,刀舞银蛇,顷刻间便雕出十几只白蝶,栩栩如生。莲子破开去其苦心,竹荪切成细丝,与其余的一起用沸水焯烫。竹荪、笋花等一齐堆砌在盘中形成山峰耸立,银针雪耳围边以作清水环绕。一小碗素上汤、一匙黄酒、两匙香醋倒入锅中文火烹制,淋浇在食材上,霎时清香四溢。张若水看得眼呆,更不免食指大动,想当年打破了掌门师伯的晋朝青釉瓷瓶,为的就是偷尝一口案上的鼎湖上素。

一双素手白净如瓷纤细似笋,女子端起瓷盘交递给身边打杂的婢女。一个转身,便是翩若惊鸿。谁道仙子不食人间烟火,这烧菜的姑娘天生丽质正恍如瑶台仙姬。绿衣姑娘乌发垂腰,云髻峨峨,斜挑一支朴素的雕成木兰状的木钗。着一身白袖绿裙,绣两枝水漾梨花,肤白唇红,瞳若幽潭。张若水眼前一亮,忽地想起了盛唐诗仙那句: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。”

绿衣姑娘上看去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,一见张若水便凤目微瞪,容色有些诧异,冷颜道:“你是何人?跑进厨房做什么?”张若水一愣,神色有些张皇,整个人站得僵直,摆手说道:“在下青城派张若水,打搅了姑娘,实在抱歉。”

她一听青城派三字依旧不改如霜冷颜,只不过莲步轻移上前了几步,眉眼减轻了一点防备之意,道:“原来是青城派的高徒,失敬。此次品剑盛会,贵派来了许多剑仙前辈吧。”青城派果然名扬四海,虽然是姑娘出于礼貌的称赞,张若水仍觉心中窃喜,暗暗自豪,道:“姑娘谬赞了。”

正当两人交谈之际,欧阳枫踱步走近厨房,眼见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衣少年,顿时双眉紧皱,面带愠色,道:“张公子,厨房重地,涉及到烛庸城品剑会各位前辈大侠的饮食问题,君子远庖厨,你还是快些离开吧。”两人双双将目光移向板着脸的欧阳枫,骤觉黑云压山,闭口不言。

欧阳枫望向绿衣女子,眼神稍稍柔和,道:“倾璇姑娘,不知晚膳你可备好?”倾璇早已笑意消逝,玉颜凝雪,冷然道:“还差一道糖姜蜜蟹,倾璇这就去做。”说罢便一甩白袖转身走开。张若水略感尴尬,僵硬得咧着嘴笑着,几乎是艰难挪动着脚步离开了厨房。

张若水刚踏出厨房,叹为观止的一幕便出现在他的眼前。雕花木案之上,几道江南菜色泽淡雅:金齑玉脍,鱼片洁白似玉,香薷青翠欲流,入口清爽鲜嫩,不愧被誉为东南之佳味。文思豆腐,豆腐冬笋切细如丝,刀工精细,软嫩清醇,入口即化,不辱此名。再看两道蜀菜:双椒两仪鱼,青红椒剁碎分开摆置成太极之形,鱼片在下,沸油滚滚,色彩鲜艳夺目。清水菜心,青菜心置于一碗清水之中,看似平淡无奇,原是高汤漂油,色如清水味道却鲜美无比。

倾璇姑娘何许人也,不但姿容绝色,还有如此巧手,真是又长见识了,张若水暗思道。

遐想间,张若水信步走出厨房。走廊尽头袅袅娜娜站着一位少妇,一身烟雨朦胧的墨绿罗裙,裙摆绣着大朵金莲。一个家丁摊开锦帕奉上银针,她小心翼翼地捻起银针,每道菜都仔仔细细试了三次。如此谨慎检查后,才招呼家丁婢女赶快上菜。看她衣着打扮,掌管如此重要的事务,应该是外界所说的贤惠的欧阳少夫人。

看情况,欧阳家对品剑会很是重视,全家上下倾注于品剑会的精力也非常之多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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